九嶷山哪個景點好玩_九嶷山旅游風景區(qū)有幾個景點
文/李時平
1982年8月,我前往地處湘南深山里的九嶷山學院求學,此去千里,前路茫茫,未知此去能成否?啟程前與父親告別,有似古人“念去去千里煙波,暮靄沉沉楚天闊”的情境 。臨別之時他從口袋里掏出一首已寫成的詩稿“七律·勉兒詩”贈我,以之為我壯行。此詩曰:“莫做無知處世難,兼程九疑路漫漫。韶華荏苒催白頭,歲月蹉跎引眾讒。掛角負薪排室困,偷光映雪克家寒。歷朝勤學人多少,青史垂名后起看。”
這首詩當時伴隨我和“發(fā)小”許劍平同學,負笈千里,一路輾轉,從距老家二十多里地的川山坪火車小站到郴州要坐一整天,凌晨到后轉長途公共汽車半天抵到寧遠,再從縣城坐公共汽車1小時,至一個叫魯洸洞的下車地,還要背著行李步行八里,爬過兩座山頭,走著崎嶇的山道,才能到達尚未通公路的學院。
在舜源峰下的舜廟午門殿中堂,我們一行前來報考的求學者初見學院創(chuàng)辦人樂天宇教授。樂老當時已經(jīng)82歲了,雖然背有些駝,但精神矍鑠,臉色光潤,雙眼炯炯有神,頭發(fā)雖略顯稀疏,卻梳理整齊,穿著一件銀灰色的襯衣,給我第一印象是似在山中修煉多年的“高僧老道”。當時我們幾位與他有一番簡短的交談,記得在詢問我的情況后,他對當時教育體制包括中學過早劃分文理科目有一番評述。
在8月底參加了新生入學考試后,9月2日正式揭榜時,記得我和浙江來的一位同學,看到我倆同被錄取82級文史系本科,當時歡呼雀躍,興奮不已,至今已40年,當時情景歷歷在目。
樂老是中國著名農(nóng)林科學家、教育家,老家是湖南寧遠縣九嶷山附近的麻池塘村,少小離家到京讀大學,之后為黨的事業(yè)奮斗了一輩子,年登耄耋的他不在京安享晚年,而是考慮如何為家鄉(xiāng)高考失利的青年學子“送一所大學”。1980年,他拿出離休補發(fā)的五萬元,獨上九嶷山,在當?shù)卣С窒拢门f舜廟創(chuàng)辦“新中國第一所民辦大學”。創(chuàng)辦之初,樂老教授篳路藍縷、艱苦創(chuàng)業(yè)。“開國第一上將”、時任全國政協(xié)副主席蕭克將軍親臨學院,看后感嘆題詞:“其始也簡,其終也巨”,后來他對學院給予很大的支持、幫助。(見《化雨春風潤芝蘭——憶我的老師樂天宇教授》和《蕭克將軍與新中國第一所民辦大學》2篇文章)。當時樂老自費辦學的義舉,以及樂老逝世后學院續(xù)辦得到中央領導同志的支持和關心。
光陰荏苒,初上九嶷山至今整整40年,因我的家鄉(xiāng)是在洞庭湖濱,從未見過如此雄奇秀美、連綿不絕的山脈,記得當時我對這里的山水萬分新奇,而如今對這里依戀之情與日俱增。
——九嶷山的山水是美麗的。山是那么俊秀,喀斯特的地貌,雄奇瑰麗;還賦予舜帝南巡,二妃南下尋夫,淚灑斑竹的美麗傳說。如舜源峰、娥皇峰、女英峰等,還有山上的石樅,傲然扎入巖縫中……水是那么清澈,一條九嶷渠山環(huán)水繞,淙淙流淌,水浸過渠壩流進舜廟,晝夜不息,叮咚作響,在寧靜的山里夜晚更顯得清幽,加上舜廟周圍高大的楓樹,月明之夜,月光從樹葉中灑落下來,斑駁陸離,有王維的詩句“明月松間照,清泉石上流”之詩意。
在九嶷山的月夜,我曾多次漫步九嶷山道,腦海多次默誦 “九嶷云月,長江浪濤,助我豪情寫頌章” 詩句,但遺憾的是,我在天下名山九嶷山近三年時間里,未能留下令人難忘的頌章佳句。只有在走出九嶷山8年后的1993年夏天,我時在清遠市委辦公室任新聞秘書,帶領廣東電視臺采訪小組到“三連一陽” 地區(qū)采訪農(nóng)民脫貧奔康的內(nèi)容,翻越了粵湘界山南風坳到湖南藍山、寧遠縣采訪。在寧遠縣常務副縣長龍顯博的陪同下,為旖旎美麗的九嶷山拍攝了一條旅游風光專題片在廣東電視臺播出。此外,我也寫了一篇紀實散文《九嶷風物耐人思》,在1993年11月29日《南方日報》副刊“文化大觀”版頭條刊出,宣傳了九嶷山的山山水水,以此反哺九嶷山大地和樂老的一片恩情。
——九嶷山的四季是美麗的。春天:九嶷山的山花爛漫、云霧繚繞。爛漫山花記得在春天的日子里,舜源峰西側的山麓有一片片、一叢叢野菊花,躺在這花叢旁的草地上,嗅著鮮花的花香,仰望春天麗日藍天,憧憬人生美好的未來,還有比這更愜意的嗎?而這個季節(jié)的美代表恐怕要以“九嶷白云”作代表,其美麗要用毛主席的詩句“九嶷山上白云飛”來描繪,特別是九嶷山春雨后,半山間的云霧,飄忽不定;青黛色的山峰在白云掩映下,若隱若現(xiàn),此時的九嶷山充滿春天清新氣息,到處春意盎然,令人心曠神怡,真恍若仙境。
夏天:九嶷山的森林蔥郁,清涼世界。上世紀七、八十年代,我老家的丘陵山崗都是光禿禿的,但九嶷山特別是舜源峰林木茂密,令人驚嘆。樂老是農(nóng)林學家,此時他還在九嶷山倡導建立“斑竹自然保護區(qū)”,直接推動自然生態(tài)環(huán)境的保護,如今看來是居功至偉之舉,40多年前樂老就在做生態(tài)文明建設的推動者和實踐者。九嶷山的夏天還是避暑之地,紫霞洞一進洞口氣溫立馬降下好多度,涼風撲面而來,真是世外桃源,清涼世界,我和同學多次在酷暑季節(jié)進洞享受清涼。班上最早一次活動就是1982年10月13日到紫霞巖野炊,留下這張照片。
秋天:九嶷山的楓葉金黃、層林盡染。特別是舜廟前后一大圈楓葉樹林,當年同學們在樹下晨讀,成為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還有舜源峰的背面的一大片楓樹林,深秋時節(jié)真是“霜葉紅于二月花”。九嶷山楓林景色多年來牽動我的情思,我離開九嶷山后只在2010年12月初返九嶷山時偶遇的楓葉美景,至今12年了,后再無緣與九嶷紅葉相遇,真是憾事!
冬天:九嶷山的雪壓群峰,茫茫一片。我日記記載1983年12月28日,九嶷山大雪紛飛,一片北國風光,眺望山上玉樹瓊枝。我正在宿舍,同班同學柯鄉(xiāng)等2人來邀我去爬舜廟東側的海洋嶺,此時天氣放晴,我們3人站在嶺頭瞭望雪后九嶷山,山舞銀蛇、原馳蠟象、紅妝素裹、分外妖嬈,感嘆“江山如此多嬌”!此情此景,將近40年了,我夢寐以求重睹九嶷山雪后美景。去年國慶節(jié)后我重返九嶷山,向已在此居住了40多年的樂老侄兒樂桂生(原九嶷山學院職工)了解,他告知因天氣變暖,多年來九嶷山未下大雪,更遑論雪后美景。
九嶷山的四季甚美,風光秀麗。但當時我們學習生活的現(xiàn)實卻很艱難困苦,套用如今流行語“理想很豐滿,現(xiàn)實很骨感”,可以改成“風景雖美好,現(xiàn)實很艱難”。
當時學校租用舜廟殘存的午門樓和后殿,借用九嶷中學的教室還有寢室,午門樓用木板分隔成老師、學生宿舍和學校辦公室,學生宿舍不夠,我和鄉(xiāng)友同學只得向周邊租用老百姓的房子解決住宿問題。伙食的解決辦法是向學校廚房送搪瓷口杯米來蒸飯,再買一些海帶加油鹽和水一起蒸做菜。再后來是在租住民房里,由幾位同學結伙輪流用煤油爐做飯解決,洗澡就用天然井水解決,井水還真是冬暖夏涼。
當時沒有多的教室上大課,如樂老上修身課或召開大會作報告,我們就在舜源峰山麓,就在楓林樹下,就在大草坪上,就在藍天白云之下,在群山環(huán)抱之中,開始我們的學習上課聽報吿。沒有課桌,我們就借用老百姓的板凳,以自己的膝蓋當課桌。后來,我到延安參觀,了解當年我黨辦的抗日軍政大學等大學就是這樣辦學的,難怪樂老辦的九嶷山學院被譽為“八十年代的抗大”。
樂老雖然已逾80高齡,但親自部署、親臨現(xiàn)場,指揮組織師生,發(fā)揚延安抗大、自然科學院(他任生物系主任),以及解放區(qū)的北方大學、華北大學(他任農(nóng)學院院長)的艱苦創(chuàng)業(yè)、自力更生精神,自己規(guī)劃,自己動手做紅磚,建造校舍。我們同學都分派勞動任務,還要去數(shù)里遠的山外抬木頭,經(jīng)過一番艱苦努力,群策群力,后來一棟紅磚樓真的聳立在舜源峰山麓。
學院創(chuàng)立伊始,只有三個專業(yè):文史、醫(yī)藥、農(nóng)林生物。師資基本上是樂老的原同事、學生等故舊,以及慕名前來義務教學的全國各地的大學教授。直接教授過我們的文史系的這些老師有李續(xù)葵、黃定波、孔德楊、管鋤非、劉淮、蔣太義、王文達、鄭國棟、羅銘洪、秦桐華等,還有負責教務和黨建思政的廖升、李坤洪、屈翠云老師,除屈翠云老師今年95歲尚健在之外,他們均已作古。茲在此深表懷念,祝老師們在天堂安好。
上述老師他們追隨樂老在九嶷山作奉獻之時,大多六、七十歲高齡,當時生活、教學條件十分艱苦,僅有每月5元的生活費,不取一分報酬,為人類靈魂事業(yè)而殫精竭慮,傾力奉獻,真值得后人尊重,進入新時代,仍需大力弘揚這種無私奉獻的精神。
學院學生則是全國各地投奔而來的,最遠的地方有東北、新疆等邊陲之地。我在此為時僅3年(包括實習3個月),與同學們同艱共苦,互相幫助,度過這段艱苦的歲月,結交了一大批同學好友,至今保持密切的聯(lián)系,是我人生路上最好的伴侶。
我在校期間,除了認真學習本專業(yè)的各項功課、參加建校勞動外,還擔任過班長,組織參與過一些班級的活動,如參與組織同學的自帶糧油菜,徒步遠足到60里外九嶷山的主峰三分石。周末還攀爬舜源峰、娥皇峰,瞭望莽莽蒼蒼的九嶷山諸峰。還有組織班上同學參觀玉琯巖等地。王琯巖此處石壁上鐫刻的“九疑山”三個大字,是為宋代人“未冠能文”的方信孺所題寫。東漢名臣、文學家、書法家蔡邕題寫的《九疑山銘》亦赫然于璧。我們離校若干年后,在此處考古發(fā)現(xiàn)漢代的舜帝廟遺址,現(xiàn)在作為珍貴文物遺址保護起來。
樂老自費創(chuàng)辦大學是建國后全國首創(chuàng),開全國民辦高等教育先河,他意在為中國高等教育改革探索一條新路,除得到中央領導同志的大力支持外,還引起一大批新聞媒體和社會各界的關注,新華社、湖南日報、羊城晚報、長沙晚報等記者紛至沓來、連篇累牘予以宣傳報道,還有社會各界大力支助了大量圖書、錢款等。
值得一提的是,當時父親曾為“斑竹文學社”成立發(fā)來五律賀詩,詩曰:“淚滴成斑竹,雄才九嶷妍。賢人超七十,弟子足三千。宿哲樂天宇,先師孔仲尼。美哉文學社,繼往仰前賢。”
另外,這位長沙晚報的老記者王和政經(jīng)我介紹,也與家父建立詩友關系,有一段詩友“佳話”。父親于1987年2月曾贈他一首“七律,寄王和政先生”,至今讀來頗有趣。
父親在詩中云:《長沙晚報》記者王和政先生乃余未晤面之詩友也,在文字交上確有感情,每來書誤余為醫(yī)師,蓋通信地址為“澇溪橋診所”之故也,因賦七律詩一首,以資解答云。詩曰:寄跡鋤耕數(shù)十春,年華虛度學難成。清風明月依然我,答韻傳箋未識君。博學緊趨王實甫,非醫(yī)誤認李時珍。再函請把稱呼改,免使鄰家見笑頻。
至1985年上半年,因樂老和九嶷山學院的名聲在外,全國各地紛紛來學院招攬畢業(yè)生,我也為擺脫家庭困境,盡快就業(yè),就決定提前一年按大專學歷畢業(yè),且在當年四月與同班幾個同學先行到湖南雙牌縣實習,得到時任縣廣播電視局副局長周滿娣的關照,安排我和同班女同學繆曉芳到縣廣播站擔任實習編輯、記者,每月20元生活費補助,20元現(xiàn)在看來微不足道,但當時足可支付一個月生活費,還給我安排有一間清爽明亮的配木地板的單間宿舍。周局長當時想留我們幾個在雙牌工作,但當時我受廣東改革開放滾滾熱潮吸引,決意南下廣東,深拂了她的好意。現(xiàn)她已去天國多年,回憶起來至今感恩于心。
當時到雙牌縣實習的幾位同學,特地去縣的照像館合影。
我在此處實習編輯、記者三個月,每天在站長或副站長指導下編來稿,有時也自已寫稿子,記得還隨盤姓副站長去該縣的陽明山采訪一趟,這都是難忘的實習采訪經(jīng)歷,當聽到播音員字正腔圓、清晰悅耳向全縣通過“大喇叭”廣播自己寫的稿件,便激發(fā)了我這一生對從事新聞工作的興趣,縣廣播站實習經(jīng)歷成為我職業(yè)新聞生涯的前奏或序章。
實習結束至7月返校辦理畢業(yè)手續(xù),后南下廣東找工作,再至8月下旬正式到廣東韶關工作,開始正式的職業(yè)生涯,人生從此開啟新的一頁。
回憶起九嶷山時代艱苦的求學歲月,我心潮難平,激動不已,這是我人生最難忘的一段歲月,是對我的人生觀、價值觀形成起到非常作用的一個時期;也是我人生一個重要的轉折點和節(jié)點,這一時期雖短,包括實習期僅三年,但對我的人生影響深遠,決定了我之后幾十年人生之路的走向。
因此,九嶷山不僅是賢明圣主、道德鼻祖——舜帝的歸葬之地,更是我人生的福地。
(作者簡介:現(xiàn)任羊城晚報報業(yè)集團(羊城晚報社)黨委委員、副社長。曾任廣東清遠市委新聞秘書,清遠市新聞工作者協(xié)會秘書長、副主席;社華南分社總編室編輯、記者,粵中、粵北記者站站長,主任記者;廣東省廣告股份有限公司黨委書記、紀委書記、副董事長;羊城報業(yè)傳媒集團有限公司黨委委員、副總經(jīng)理。)
來源 | 羊城晚報?羊城派
責編 | 吳安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