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經實驗—實戰財經
隨著全球老年人口數量的增加，對于延長壽命、健康生存的渴望也隨之增長，這催生了保健品的巨大市場。
近年來，一種含有NAD+（激活劑煙酰胺腺嘌呤二核苷酸）成分的保健產品市場急劇擴張——這種保健品被宣稱為能夠修復人類的DNA，讓你的壽命比別人更長，且隨著年齡的增長比同輩愈顯年輕，稱為“長生不老藥”。
近日，A股市場NAD+產品的相關概念股大漲。中國和國外公司的相關產品已經在一些電商平臺上銷售，價格不菲，一瓶的最低售價往往在上千元人民幣，進口產品的價格高達數千元人民幣，并且打著“抗衰老逆齡”的宣傳旗號。
盡管這類保健品已經在基礎科研方面有較強的依據，但是這些研究仍然停留在細胞水平和動物試驗，對人體的有效性尚未被驗證。近日接受第一財經記者采訪的多位專家和臨床醫生，對NAD+產品的功效提出了質疑。
沒有人體試驗證實有效
澳門大學細胞免疫學教授沈漢明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個人不建議在這些產品上浪費錢，即便是有研究顯示這些產品有一定的作用，但是目前為止它們對人體的益處并沒有顯現。”
一位中國生物藥企董事長也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服用一般劑量的此類產品應該沒有效果，但是服用超大量又不現實，所以藥效不可信。”
另一位某基因技術企業創始人告訴第一財經記者：“這是智商稅的一種，宣傳是它們重要的手段。”
NAD+是細胞中的一種輔酶，它不但在細胞產能過程中起重要作用，還能跟抗衰老相關的酶Sirtuins和PARPs等結合，修復受損的DNA。基于前期的研究，很多公司很早就開始布局NAD+相關的保健產品。其中主要包括含有NAD+前體，比如NR（煙酰胺核苷）和NMN（煙酰胺單核苷酸），這些產品被認為可以提高人體內NAD+水平，有人稱之為“長生不老藥”。
這種保健品的問世也并非毫無科學依據。前期已經有研究表明，提升NAD+的水平能延長酵母、蠕蟲和小鼠的壽命。這種元素就好像是細胞的“能量工廠”，能讓年邁的小鼠“返老還童”。還有研究顯示，在小鼠試驗中，NAD+在改善心血管功能、增強肌肉再生以及維持血糖等方面具有作用。
六年前，哈佛醫學院衰老生物學中心主任大衛·辛克萊爾（DavidSinclair）首次發現NMN可顯著逆轉衰老和延長壽命。此后，國際頂級生物期刊上陸續有近千篇論文揭示了NAD+前體NMN（瑞維拓核心成分）在衰老醫學領域的重要突破，后續實驗甚至證實NMN能使哺乳動物的壽命延長1/3以上。
在美國，相關的抗衰老產品吸引了眾多科學明星的加入，他們與兩家主要保健品供應商ChromaDex（NASDAQ：CDXC）和ElysiumHealth合作。ChromaDex總部位于加州爾灣，ElysiumHealth則位于紐約。這些科學明星包括來自美國斯坦福大學、哈佛大學和哥倫比亞大學的教授。ElysiumHealth還宣稱其咨詢委員會中有8名諾獎得主。
由ChromaDex和ElysiumHealth兩家機構近期的一項臨床研究顯示，成人在服用了NR產品后的6~8周，血液中的NAD+水平升高，而且沒有顯著副作用。但業內認為，NAD+升高與提升人的健康之間的關聯還需更多證據。這也是目前各方爭議的主要焦點。
ElysiumHealth的聯合創始人、首席科學家，也是麻省理工學院教授的LeonardGuarente也承認，并不是所有在小鼠身上有效的藥物，在人體身上都會有效。該公司正在研究NR相關產品是否會引起腎損傷和肝肥大。
今年早些時候，ElysiumHealth發表了一項小規模的臨床數據，顯示相關產品對延緩神經退行性疾病可能有用。ChromaDex也在進行NR產品與認知功能、睡眠和情緒改善相關性的研究，并針對55歲以上的人開始臨床試驗。
香港首富李嘉誠曾豪擲2500萬美元（約合1.75億元人民幣）入股ChromaDex，并將其引入屈臣氏零售連鎖。ChromaDex的海報上赫然打著“逆轉衰老定律”的字眼。
另據中信證券發布研報，每1％保健品人口NMN市場空間304億元，行業遠期有望達到千億規模。該券商指出，未來市場空間巨大，境內企業紛紛布局，普遍處于追趕狀態。
研究指NAD+升高可能增加癌癥風險
NAD+相關產品引來巨大的爭議。在美國，保健品的監管并不像藥品那么嚴格，一些保健品在沒有證實在人體上的安全性和有效性之前就已經被允許上市銷售。
最值得關注的是NAD+與癌癥的關系。近期有多項研究顯示了多種癌癥都依賴于NAD+，NAD+的升高可能會加速癌癥的擴散。這給NAD+改善人體健康蒙上了陰影。“因為在延緩衰老的同時，服用這種保健品的人可能會增加罹患癌癥的風險。”加拿大曼尼托巴大學臨床科學家、血液病專家班納吉（VershaBanerji）表示。
今年2月，科學家在《自然細胞生物》雜志上發表論文稱，需要對兩種過程的生理機制都進行更多研究，從而證明人類服用這種產品后，一方面可以對延緩衰老有效，同時也不會有增加癌癥的風險。
在這篇論文中，研究人員提出了在“細胞衰老”（Cellularsenescence）的過程中，細胞會受損并且細胞分離受到抑制。這一過程同時會抑制癌癥，但是會導致細胞產生促進炎癥的因子，在某種條件下會加速癌癥擴散。
美國費城的威斯塔研究所（WistarInstitute）張如剛教授等研究團隊發現，當細胞進入衰老的過程，一種叫作NAMPT的酶的水平會升高，這會加速釋放炎癥因子，從而激發癌癥因子。這一現象已經在小鼠試驗中得到驗證，當服用了含有NAD+前體的NMN保健品后，會增加小鼠患癌癥的風險。
張如剛表示：“我們需要更多研究來理解NAD+在癌癥中所扮演的角色，但是我們必須要非常謹慎地看待NAD+保健品的副作用。”
但這些科學研究都沒能阻擋資本對于追逐“長生不老藥”的熱情。
ChromaDex首席科學顧問布倫納（CharlesBrenner）表示：“我不會因此而睡不著覺。許多種類的癌癥會報告NAMPT水平的異常升高，這并不能證實NAD+的升高會增加癌癥的風險。NAD+的水平降低是否會抑制癌癥，與NAD+的水平升高是否會增加癌癥風險是兩個不同的問題。”
科學家表示，NAD+與癌癥的關系并不是一個非黑即白的問題。NAD+是存在于人體各個部位的分子，參與了很多人體的細胞和生理反應，正面和負面兩方面作用都有，需要就具體的情況來分析。而且由于NAD+前體的產品一般以口服為主，因此會導致一些組織的吸收比另一些組織更多，而且不同類型的細胞也會有不同的吸收，最終導致某些特定組織會對NAD+有更大的反應。
麻省理工學院生物學副教授、Koch癌癥綜合研究所副主任赫頓（MatthewVanderHeiden）表示：“由于很多人已經開始服用這種產品，因此我們更應該搞清楚NAD+和癌癥之間的關系，例如是否會增加風險。”
加拿大達爾豪斯大學癌癥免疫學家ShashiGujar表示：“現在要說NAD+與癌癥的關系還為時過早，但是我們早晚能夠回答這個問題。”
一位心血管學科的臨床主任醫生對第一財經記者表示：“僅靠一種化學物質就能讓人長生不老，這無法令人信服。它可能在部分人體中會有一些益處，但是也只是在特定的條件下才能起作用。就好像諾貝爾化學獎獲得者萊納斯·鮑林提出‘高劑量維生素C可以預防癌癥’一樣。”
他還表示，人體的代謝網絡是非常復雜的，只有多種多樣的物質相互協同，才能發揮作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