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旅游學院教授劉勇和三位歐洲隊友乘坐“玫瑰號”小船橫渡印度洋。(受訪者供圖)
這場持續(xù)65天的史詩級橫渡,始于劉勇在韓國訪學時接到的組隊邀請。“印度洋是劃船界公認的‘終極擂臺’。”他在沙龍現(xiàn)場調(diào)出氣象圖:8500公里的航程里,洋流像打結的繩索纏繞航線,32節(jié)強風卷起8米高浪。
5月17日,劉勇和三位歐洲隊友乘坐“玫瑰號”小船,駛離澳大利亞西部海岸卡那封(Carnarvon)。“之前在大西洋探險時,遠處總有一束光指引方向;但在印度洋,我們像被扔進沒有盡頭的黑箱子。”一天凌晨五時,海面漆黑如墨,狂風卷著巨浪砸向船身時,劉勇被巨浪拋入深海,安全繩在黑暗中繃成直線,他抓著繩索在冰冷的海水里摸索。
麻煩接踵而至。尾舵和水平舵丟了,船在浪里像一片打轉(zhuǎn)的葉子;南半球的冬日海上,陽光曬得人脫皮;海水淡化裝置停了,只能靠僅剩的儲備水分著喝。最險的一次,不明原因的過敏讓他全身至脖頸迅速腫脹,衛(wèi)星電話那頭的醫(yī)生指導他服用強效藥物后,他昏睡了整整五六個小時。
兩個多月里,船上的日子被切割成規(guī)整的片段:四人分兩班,每班劃兩小時歇兩小時,日復一日。而四平方米左右的船艙,成為文明碰撞的微縮劇場。當保加利亞隊友和德國隊友堅持繞行60海里著陸肯尼亞沖擊“最長劃行紀錄”時,劉勇翻出航海圖勸說:“坦桑尼亞靠岸更安全。人類首次跨洋成功,比數(shù)據(jù)更有價值。”
他隨身攜帶的錄音筆錄下的30萬字記錄,成了極限探險民族志研究的鮮活案例。“對話中,隊友說‘必須贏’,我告訴他‘我們已經(jīng)贏了’。”劉勇解釋道,相比于西方隊友的競爭意識,中國人更懂“和合方能致遠”的智慧。
當船靠岸坦桑尼亞達累斯薩拉姆時,視頻記錄中的他一手揮舞國旗,另一只手緊握拳頭,眼神堅毅:“那是本能反應,我感受到的是一個民族‘走向深藍’的自信。”
比起2023年橫渡大西洋時的興奮,這次的劉勇多了份沉靜。“在海上,你會突然懂了平常忽略的事:一杯熱水、家門口小面有多珍貴。”如今,他的濕疹還在隱隱作痛,體重比出發(fā)前輕了17公斤,平衡感尚未完全恢復,但他已經(jīng)開始為研究整理航海日志。
沙龍結束時,“玫瑰號”的視頻投影在屏幕上,像大海中一片漂浮的葉子。臺下的學生們或許還不能完全理解,為何這位本可安坐講臺的教授,要縱身躍入驚濤駭浪的考驗里。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探險是為了讓我們更清楚地看見世界,也看見自己。”劉勇說,抵達時的歡呼會褪色,真正珍貴的,是在風浪里長出的理解與敬畏:知道人類在大海面前何其渺小,生命在絕境中又何等堅韌;明白同船共渡時,較勁不如并肩,爭渡不如共赴。
8500公里的浪花終將歸于平靜,但人類駛向深藍的航跡上,定會留下更多來自東方、勇敢叩問世界的身影。